八月十五,雨,不紧不慢地下了一夜。
北关“文德永”的孙掌柜起了个大早,昨儿个,白杨河的赵三儿托人捎信来,说是去年的那个事又有眉目了,让他今儿到马棚寨的茶水摊子上见个话。
(资料图)
雨后的青石板路上还有些湿滑,孙掌柜委实是舍不得套上他那头小毛驴的,看看时辰也来得及,于是就背了个褡裢,匆匆地出了城门。
话说两头,颜神城南二十里的青石关,因为往来的客商脚夫歇息停留,卖饭卖水的都在这讨一把生意,时长日久的,也有了几个固定的摊子。孙掌柜的小儿子也在这里支了个草棚子,卖点烧饼油粉大叶子茶,挣几个小钱。
年前回来,说眼见得天晚了赶不上道的人都在路边打野铺,就想把买卖做大一点,打听着这一片的地都是樵庄子刘大壮的,就问爹爹能不能托个人买他几亩,盖几间房子,开个大车店。
儿子有远见有谋划有出息,这是个好事,孙掌柜是打心眼里高兴,也非常赞同。第二天一大早,就托经常给他送货的赵三儿打听,赵三儿也是个办事的人,没过两天就有信了,刘大壮的态度很明确:地,一寸也不卖。
本以为这个事就这么过去了,谁成想过了大半年了,又有了转机,孙掌柜生怕对方又反悔了,抓耳挠心地一夜也没大睡好,天一亮就起来了。
三四里路的脚程,孙掌柜走得是脚下生风,似乎没几步路的功夫,便转过了“钓鱼台”的急弯,马棚寨探出的那块大石头就在眼前了。再紧走几步,大老远的,他就看见了赵三儿似乎一辈子都没洗过的那顶破毡帽。
“早来了,他三叔”,孙掌柜打着招呼,赵三儿还是那一副睡不醒的德行,抬头看了他一眼,嘴角咧了咧,算是回应了。
“怎么说的,咋又行了呢”?说话的工夫,孙掌柜手上的烟袋杆也递到了赵三儿手里。
“看看你急的那个样,沉住气,我慢慢和你说,先喝口水,新焖的老干烘”,赵三儿说着,递过来一碗浑光浆的茶水。
孙掌柜接过来,却无心去喝,一屁股便坐在了赵三儿对面的破凳子上,两只眼直勾勾盯着他,分明还是一副着急的样子。
赵三儿压满了一锅烟丝,向他招了招手,他往前探了探身子,赵三儿却还是招手,他便又向前凑了凑,两个人的鼻尖都快碰着了,才听见赵三儿小声说:“大壮家摊官司了,用项不是个小数目,这回想一下卖八十亩,这个数就卖,你吃得动不”?说着手上比划了一下。
这对孙掌柜来说是个意外之喜,本想就买几亩地盖个店,也没想一下子买这么多,何况还是白菜价。
孙掌柜极力压抑住心底的高兴,脸上却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。
“老三,都言讲盛世置地,乱世藏金,可如今,长毛一直在南边闹,初七,京城里的上万岁爷又移驾了热河,这世道,谁也看不准啊”。
一时之间没了言语,赵三儿掏出火镰点上烟,兀自吧嗒吧嗒地抽着,孙掌柜则在心里拨拉着自己的小算盘,看看能不能趁机再压一把价钱。
一袋烟抽完,赵三儿就鞋底上磕了磕烟灰,把烟袋扔在桌子上,起身要走。
“老孙,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,要不是刘家摊了官司,龙辈子上也没这好事啊,你回去转借转借也行啊,趁着还没放出风来,要是叫别家听说了,那可就不好说了。”
孙掌柜一把拉住他,“是,是,我心里明白……价钱也是怪合适,但我一时是真吃不下啊”,说话间,眉头拧成了个疙瘩。
“要不,劳烦三兄弟再问一回……这个数……我就能吃得下”,说着又比划了一下手指头。
赵三儿一下子琢磨了过来, “哈哈哈,你个孙大头啊,脚趾头缝里都是心眼子,行,我再腥气一回嘴,成不成的,挺老天爷的吧”,言语间一脸烦气的样子,却顺手把桌子上那个翡翠嘴儿的烟袋杆子别在了腰上。
作者简介:大木,本名孙昌国,济南市莱芜区人,现居淄博市博山区。博山区作协副主席,淄博市作协会员,山东省写作学会会员。有散文、诗歌作品十几万字发表在《大渡河》《南北作家》《中国乡村》《新泰文史》各级报刊杂志及网络平台,抗疫诗歌《七律•静夜思》由淄博市图书馆收藏,散文合集《散文十二家》(第五辑)由黄海数字出版社出版,诗词合集《缀珠集》由中国书籍出版社出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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